夜幕降臨后，我回到家中，穿上我的藍色真絲衣服。梅穿上她的淡藍色天鵝絨珠扣衣裳。我把她的頭發(fā)梳了一遍又一遍，又系上了兩條彩帶。她很興奮：“我要給馬克看看我的漢語作文，我得了90分呢！”她說著就從抽屜里取出了作文本。

　　我在涂唇膏，梅仰臉看著我。“今天晚上你真漂亮，我知道，這是因為你很開心。”她說，“我不愿意看到你又累又老的樣子。我愿意你永遠年輕”。

　　我女兒和我互相注視著。女人最懂女人的心。

　　蓉梅跟養(yǎng)母心心相印。獲悉韓素音的情人馬克·艾略特在朝鮮戰(zhàn)場駕吉普車觸雷身亡的噩耗后，小姑娘在日記里黯然寫道：“我有一個朋友，他打算娶我的媽媽，我媽媽也愿意嫁給他。不過，現(xiàn)在這已經(jīng)不可能了。他死了，真可惜！”

　　蓉梅是一位樸實謙遜、性情恬靜的女性。我們初見面，她話并不多。“您是什么時候認識我母親的？”她細聲探問過往的舊事，引起我一段段回憶。

　　1997年夏，我出席國際奧委會洛桑“文化論壇”。韓素音邀請我在萊蒙湖畔的“和平大飯店”會面。時值她80歲生日，相見甚歡。記得我用法文寫 的第一部小說《懸崖百合》在法國出版時，她特意從瑞士致函巴黎“斯多葛出版社”，表示對書中所述“中國兒童長征”深感震撼。與此同時，她的小說《魔幻城 邦》法文版也已面世，與《懸崖百合》共居阿舍特出版集團向全球推薦的8部小說前位。兩人一同為中國革命歷史奮筆，自然產(chǎn)生強烈共鳴，留下難忘的印象。在洛 桑那天晚上，她對我說：“中國是我最傾心的國度。我始終保持一顆中國靈魂，矢志不渝。”

　　韓素音十分關(guān)注文學(xué)翻譯，慷慨資助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辦的“文學(xué)翻譯彩虹獎”，每屆頒獎韓素音都親臨北京參加。作為晚一輩，我能感受到韓素音的精神 巡天傲游，頗受中西文化交融的熏陶，遂將女作家堪比《世說新語》的法語著作《明天的眼睛》譯成中文，在北京“華文出版社”發(fā)行。蓉梅非常感興趣，想將《明 天的眼睛》中文版找來一閱。

　　韓素音重視世界兒童文學(xué)的傳播，多年支持瑞士“兒童樂園基金會”。1994年，我和董純曾應(yīng)邀赴瑪爾梯尼參加該基金會為中國兒童影片《天堂來信》的頒獎儀式。

　　董純告訴蓉梅，正是她母親為在巴黎戈德弗魯瓦街給中國總理周恩來立紀念碑奔走，找了中國駐法大使館。故人的夙愿業(yè)已實現(xiàn)，這幅浮雕像由法國當(dāng)代羅丹派杰出藝術(shù)家保爾·貝爾蒙多雕刻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