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鮑翅為主的一家大酒店。這位領(lǐng)導(dǎo)過去在鎮(zhèn)安工作過我也認識，賈平凹就給我打電話說誰誰誰請吃魷魚鮑翅哩，咱一塊兒吃去。我們?nèi)チ耍飞纤f不要讓人家七碟子八碗弄一大攤，到酒店就說咱剛吃過飯。結(jié)果那位領(lǐng)導(dǎo)信以為真，只給我們每人要了一碗魷魚鮑翅。吃完了賈平凹卻說沒吃飽，讓再來碗雜醬面。這位領(lǐng)導(dǎo)說要么再來兩碗魷魚鮑翅就飽了，他說不要不要想吃面了，堅持只要雜醬面。吃過飯后結(jié)賬，領(lǐng)導(dǎo)在他們單位的賬單上簽了個字。走出飯店回來的路上，我直埋怨賈平凹說：“專門來吃魷魚鮑翅的，沒吃飽再來兩碗，都是吃公家的，你卻要了碗面，沒吃過面?”賈平凹說：“不管吃公家還是吃私人。一碗四百多塊，造孽呀!”
我家鄉(xiāng)大荔縣一位酒店老板從別人手里弄了幅賈平凹的字，我回到大荔時讓我鑒別了一下真?zhèn)巍＿@些年隨著賈平凹的字行情不斷大幅度上漲，社會上假字不知要比真跡多無數(shù)倍。賈平凹一次對我說省軍區(qū)一位副政委手里有8幅他的字，讓他鑒別后竟然有6幅都是假的。一般賈平凹的假字我一眼就能看得出，但是酒店老板手里的字制作得十分逼真，而且出了不菲的價錢，我一時不敢完全肯定，就說他什么時候來西安時，我順便帶他去讓賈平凹看看。過了不多久那位老板到了西安，我?guī)ヒ娏速Z平凹，徹底認定了他那幅字為膺品。
實際上這位老板到西安的目的主要不是讓賈平凹鑒定字的真假，而是想要親眼見識一下賈平凹，同來的還有他的親屬和酒店員工中的骨干。賈平凹看過假字后正好到了吃午飯的時間，其實也是老板故意安排的，便說那就請賈平凹一起去吃個飯，態(tài)度十分誠懇。我在旁邊攛掇著，賈平凹也就答應(yīng)了。老板外地人不知道附近有什么好餐館，問賈平凹喜歡去哪里?賈平凹說他領(lǐng)我們?nèi)ィY(jié)果便去了含光南路一個合陽縣人開的小飯館。小飯館以賣主食為主，沒有什么特別好的酒菜，賈平凹說他只吃兩碗包谷糊湯下餃子，你們想吃啥菜點啥菜。老板見狀說要另外找個高檔酒店去，賈平凹坐下去說什么也不動了，大家只好在這里湊合著吃一頓。飯菜端上來前幾個人與賈平凹合影，叫擺個什么姿式就擺個什么姿式，集體照了單獨照，滿足了所有人的要求。飯菜端上來后，賈平凹碗里是稀乎乎的包谷糊湯，里邊有十?dāng)?shù)八個餃子。這是這個小飯館專門應(yīng)賈平凹要求制做的，叫不上什么名堂，也沒有別的顧客吃。最后七八個人吃了一頓飯，總共才花了不到三百元。熟悉賈平凹的人對我說，賈平凹愛去哪家飯館吃飯，哪家飯館就快要倒閉了，果真那家合陽人開的小餐館后來就不見了。我陪賈平凹吃過不少飯局，從來都是嫌人家搞得檔次太高，說是太浪費，一片真誠，不是假做作。
在賈平凹身上我們所能看到的最大特點，是那種不事張揚做事低調(diào)的農(nóng)民品質(zhì)。在我們這個社會里，很多原本就是來自農(nóng)民的人，一旦有了那么點自以為是的權(quán)力或者地位，就立即張狂得不得了。說話口暢言滿，做事獨斷專行，有公眾露面的機會決不輕易錯過，那種志得意滿目空一切的丑態(tài)直讓人惡心!讓老百姓十分痛恨的貪官污吏，其中絕大多數(shù)可以說就是這種人。就是在我們的身旁，這種人也能夠經(jīng)常看得到。時至今日，賈平凹應(yīng)當(dāng)說具備了幾乎所有可以引以為豪的條件，我們卻沒有看到過他的這種形象。即使在以賈平凹為中心的場合，他也是那種萎萎縮縮一點兒不展脫的模樣兒，常常被人罵做狗肉上不了席面。而我卻以為，這些正是賈平凹的本色，也是他的最可愛之處!
賈平凹獲得過一個又一個大獎，按照常理說來都應(yīng)該慶賀一下，搞個聚會吃個飯之類的活動。可他從不這樣，心里高興臉上不露聲色，一個人偷著樂。有人愿意花錢為他張羅，他卻很難被請到場，勉強去了也不顯得高興，更不要說感謝或者領(lǐng)情。2002年春節(jié)過后，賈平凹整整50周歲。原來患乙肝怕活不到50歲，此時乙肝痊愈身體健康，應(yīng)該好好慶祝一下。身邊走動的人張羅著給他過了個五十大壽，賈平凹還在壽宴上發(fā)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我剛從海南回到陜西住在大荔家中，他不知道也沒有通知我去給他祝壽，我是后來聽說的。見面后我說，你母親在世你過什么大壽?上輩人在世自己過壽是要折壽的。他聽了后大驚失色，顯得十分后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