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傷、燒傷、燙傷、性侵、遺棄……當這些令人發(fā)指的暴力來自于最親的養(yǎng)育者時，家——這個原本如天堂般幸福溫暖的地方蛻化成受虐兒童不幸的地獄。
因為大人之間的恩怨，法律函授本科畢業(yè)、29歲的女子蔡亞珊將內心的仇恨發(fā)泄在6歲繼女樂樂身上，讓她喝刷鍋水、熱水潑身、搟面杖棒打……如今，身在看守所的蔡亞珊正在等待法律的審判。
因為被親人虐待，“全身傷痕累累，腿部傷口已經(jīng)腐爛發(fā)黑，甚至能隱約看見骨頭”的江西9歲女童婷婷，引發(fā)了公益律師張雪梅的千里馳援行動。然而，這次經(jīng)歷讓張雪梅發(fā)現(xiàn)，推動司法程序介入兒童家暴案件的制度化是如此艱難——很多時候，法律制裁不了施暴者。
得到幫助的孩子是幸福的。法官、律師、媒體、志愿者，不少人正在用自己的力量、法律的力量扭轉每一個可能長期遭受家庭暴力孩子的命運。可惜，虐童事件，我們不希望但還是常常發(fā)生，甚至在我們不知道的角落里，甚至有時候我們無能為力。
如何防止虐待兒童、有效制裁施暴者、保護兒童權利，在中國，依然任重而道遠。
家破＆入獄，施暴者蔡亞珊的代價
2012年5月30日，在兒童節(jié)的前兩天，一起受虐兒童的撫養(yǎng)權之爭案在北京市朝陽區(qū)人民法院雙橋法庭開庭審理。
因一套房子的歸屬而埋下仇恨。在欲望得不到滿足時，法律專業(yè)出身的女子蔡亞珊喪失了人性，把憤怒發(fā)泄在6歲繼女身上，其行為無一不用其極。她成為這個6歲孩子一生的夢魘，也一手毀滅了自己的家。
目前，被羈押在北京市朝陽區(qū)看守所的蔡亞珊正在等待法庭的審判。隨之而來的是，孩子的生母將孩子的生父張楠起訴至北京市朝陽區(qū)人民法院，要求法院變更孩子的撫養(yǎng)權，并要求對方每月支付1000元的撫養(yǎng)費。
因房子埋下仇恨
1983年出生的蔡亞珊是河北人，高中畢業(yè)后在家務農(nóng)。2002年，蔡亞珊只身來京闖蕩。此后，長相清秀的蔡亞珊自學完北京大學的函授法律專業(yè)課程，取得了大學本科學歷。
張楠是一名交警，他比蔡亞珊年長10歲。2007年9月，張楠與前妻張女士因性格不合而離婚，孩子判由張楠撫養(yǎng)，張女士每月支付250元的撫養(yǎng)費。2008年，蔡亞珊的一位遠房親戚因和張楠熟識，便把蔡亞珊介紹給了張楠。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交往，彼此認定了對方。
2008年5月，蔡亞珊和張楠領證結婚。婚后，蔡亞珊成為全職太太，沒出去工作。起初，張楠與前妻的女兒樂樂一直由她奶奶撫養(yǎng)。2009年，在 孩子3歲半的時候，蔡亞珊向婆婆表示自己不能生育，想讓樂樂和他們一塊兒生活以增進感情。見兒媳有心照料孩子，說得又真切，老人放心地把樂樂交給蔡亞珊撫 養(yǎng)。
其實，蔡亞珊并不像她所說的失去了生育能力。2009年，蔡亞珊懷孕了，她曾帶著樂樂回河北老家養(yǎng)胎。因此，樂樂的奶奶一直沒見到孫女。 2010年4月，蔡亞珊生下了兒子。此時，蔡亞珊的婆婆的房子要拆遷，婆婆得到了320萬元的拆遷款。考慮到孫女沒親媽，蔡亞珊的婆婆就將新買的三居室落 到孫女的名下。讓老人家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好心決定，卻為樂樂招來了橫禍。
據(jù)蔡亞珊在公安機關的供述，房屋拆遷后，張楠并不同意父母及妹妹定的分配方案。孩子的奶奶專門為這事罵張楠。張楠想不通，離家出走。蔡亞珊擔心 丈夫出事，就給丈夫的家人逐一打了電話；但他們都對此事漠不關心。丈夫突然消失了，沒有任何音訊，蔡亞珊心里著急，她覺得這個家完了。所幸的是，張楠消失 了一天一夜后自己回家了。
從那時候起，蔡亞珊經(jīng)常夜里睡不著覺，老想著家里的煩心事，心情變得越來越差，脾氣也越來越不好。
與此同時，樂樂的生母因為拆遷利益問題，經(jīng)常打電話罵蔡亞珊。在生活中，蔡亞珊與張楠的父母、前妻、妹妹都存在著無法調和的矛盾。蔡亞珊認定自 己并不被張楠家所接納，得不到應有的尊重。日積月累的矛盾在蔡亞珊心里埋下了仇恨的種子，但她又無力反擊。而樂樂，是唯一和張楠家有聯(lián)系的人，蔡亞珊認為 樂樂長大了也會像張楠的其他家人一樣對她。她不想過這種暗無天日的日子，她看不慣樂樂在拆遷中受益，忍受不了樂樂生母的辱罵。她把對所有人的怨憤一股腦地 發(fā)泄在樂樂身上。
因仇恨虐女成癮
“2011年七八月間，我覺得生活充滿了仇恨，既沒有了希望，也沒有了盼頭，總覺得多活一天都是痛苦。當我生氣或者情緒不好的時候，就打樂樂。我想通過這種方式把家庭給毀掉，我不想要這個家了，再也沒有辦法這樣過下去了。”蔡亞珊解釋自己為何打孩子。
樂樂清楚地記得，在她5歲的時候，蔡亞珊第一次打她：“當時媽媽勁兒特別大，開始用手掐我，后來用搟面杖打我屁股。”
在仇恨的陰影下，蔡亞珊喪失了良知。樂樂說她在家從沒吃過炒菜，吃的全是白面條，因為媽媽不給她醬吃。唯一一次吃到有醬的面條，還是因為爸爸過生日。
對此，蔡亞珊解釋說，由于丈夫工作繁忙，經(jīng)常不回家吃飯。她在家基本上也不吃肉，她也不會燉肉。所以，兩個孩子沒吃過肉。而丈夫對蔡亞珊打孩子的事情知道的不多。有時張楠發(fā)現(xiàn)她打孩子，就和她理論，嚴重時還鬧過離婚。如此之下，蔡亞珊更把氣撒在孩子身上。
“我特別怕媽媽，有時候她一天打我好幾次。我不敢哭，越哭媽媽越打我。我總要哄媽媽開心，媽媽不開心就會用搟面杖打我。我的傷都是媽媽打的，頭上的傷是用搟面杖打的，眼睛、脖子上的傷是媽媽用手掐的，后背的傷是用棍子打的……”對于孩子的陳述，蔡亞珊基本認同。
“媽媽對我不好，我被打得住院，護士阿姨說我的眉毛好看。我回家和媽媽說了，媽媽用剪子把我的眉毛剪了。媽媽還讓我喝刷碗水。”因為挨打，樂樂 住過三次醫(yī)院。第一次是蔡亞珊把樂樂的肚子踹壞了，去的是兒童醫(yī)院；第二次是蔡亞珊讓樂樂把衣服脫光，用開水潑在樂樂身上，去的是燙傷醫(yī)院；第三次是蔡亞 珊用手掐樂樂的脖子，樂樂喘不上氣來，咬自己的舌頭，把舌頭都咬爛了。后來，也就是2011年12月7日晚上7點左右，蔡亞珊讓樂樂吃荸薺，荸薺卡住了樂 樂的喉嚨致其窒息，蔡亞珊第三次將孩子送到民航醫(yī)院。
由于民航醫(yī)院醫(yī)治不了，樂樂被轉到了首都兒科研究所附屬醫(yī)院。由于孩子情況緊急，立即被送進了重癥監(jiān)護室。醫(yī)生在搶救過程中發(fā)現(xiàn)孩子遍體鱗傷：頭部脫發(fā)，臉部燙傷，眼部腫脹，頭、頸、胸、背、陰部等處均可見陳舊性瘢痕。醫(yī)護人員覺得樂樂的傷情蹊蹺，就報了警。
在醫(yī)生的奮力搶救下，樂樂與死神擦肩而過。2011年12月14日，蔡亞珊被民警帶到公安機關，樂樂的噩夢終于完結了。
“她后媽(蔡亞珊)一邊踢樂樂，一邊說叫你奶奶給你房子！叫你奶奶給你房子！她把對我的恨發(fā)泄到孩子身上！蔡亞珊還和孩子的生母打電話、發(fā)短信 互罵，這也是她打孩子的原因！我活了60多年，沒見過這么狠毒的女人！不管是為錢還是為房，太沒人性了！”孩子的奶奶說這話時眼里泛著淚光。當初，因為家 庭矛盾，老人一直見不到孩子，沒想到孫女遭了這么大的罪。
因虐女家破難圓
奶奶見孫女遭此虐待，說她不打算認回孫子。目前，蔡亞珊2歲的兒子被送回河北老家，她在看守所內等待審判。蔡亞珊還被丈夫提起離婚訴訟。在這之前，樂樂的撫養(yǎng)權之爭案開庭審理。樂樂的生母和爸爸沒有到庭，樂樂的奶奶代理兒子張楠出庭，樂樂跟著奶奶來到法庭。
庭審期間，由于樂樂是未成年人，不能旁聽案件。她坐在法院走廊的椅子上，輕快地哼著樂譜。她開心地告訴記者，這是幼兒園教的一首新歌，名字叫《愛的海洋》。
6月14日，承辦該案的馮詔峰法官為了幫助樂樂確定適宜她成長的生活環(huán)境，先后到樂樂的奶奶家、爸爸家以及生母家實地走訪。
樂樂的奶奶回憶說，當初她本想扔掉蔡亞珊的所有照片。但樂樂指著照片對奶奶說：“奶奶，照片上有小弟弟，留下吧。”孩子的善良觸動了老人。樂樂 現(xiàn)在和她一起住。這事(虐待)對樂樂的傷害太大了，樂樂出院后家人帶她去看了心理醫(yī)生，樂樂的心理陰影總算少一些了。但在睡覺的時候，樂樂經(jīng)常半夜驚醒 說：“奶奶，我不走，別讓別人把我接走了！”
說到痛處，樂樂的奶奶數(shù)度哽咽：“這孩子太可憐了，她親媽要爭孩子，說拆遷時給她30萬元就不要樂樂了。其實，她親媽根本就沒有能力照顧孩子。當初，樂樂出院時她親媽把她接走，照顧了7天，不知怎么搞的，樂樂落個眼斜脖子歪。后來，她親媽打電話讓我把樂樂接了回來。”
“我只希望樂樂能夠快快樂樂、健健康康地成長。等到她工作了，有獨立生活的能力了，她去找她的親媽，我不會攔著。”奶奶表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
樂樂到了該上學的年齡，奶奶為她找了一家各方面條件都不錯的小學，開始著手準備小學面試。奶奶家里掛著樂樂得到的獎狀，老人看著笑得合不攏嘴。她把孫女視為自己的生命，加倍疼惜著。
最后，奶奶希望人們以寬容的態(tài)度對待她家的事情。她說自己帶著孫女過“六一”兒童節(jié)的時候被人指指點點，她不希望大家再揭樂樂的傷疤。奶奶想讓她的孫女在一種輕松愉悅的氛圍里學習和成長。(當事人除蔡亞珊外均為化名)
面對施暴者，援助律師深感無奈
講訴人：張雪梅(北京青少年法律援助與研究中心副主任，全國律協(xié)未成年人保護專業(yè)委員會秘書長)
2012年5月30日，北京青少年法律援助與研究中心發(fā)布的《2011～2012年度中國未成年人保護十大事件報告》再次將目光聚焦在遭遇家庭 暴力的兒童身上。該中心副主任張雪梅曾于2011年到江西為遭受親人家庭暴力的女童婷婷提供司法保護。雖然時隔一年，但這次經(jīng)歷讓張雪梅每每想起來，依然 感嘆不已。
。該中心的年人保護十大事件報告》再次將目光聚集，環(huán)境，先后到孩千里馳援被虐女童
“全身傷痕累累。她腿部的一個傷口因為未得到及時有效的醫(yī)治，已經(jīng)腐爛發(fā)黑，甚至能隱約看見骨頭。”這就是江西9歲女童婷婷留給張雪梅的“形象”。
2011年7月，江西景德鎮(zhèn)一名叫婷婷的9歲女童被父親、繼母虐待案經(jīng)過媒體報道后，引起網(wǎng)絡熱議。
面對婷婷在家庭中正在面臨持續(xù)的暴力傷害的緊急情況，為了尋求一種有效的司法保護途徑，保護婷婷能夠脫離危險家庭環(huán)境，不再繼續(xù)受到虐待，同 時，為了通過個案的處理推動兒童遭受家庭暴力案件的制度化解決方案，2011年8月12日，北京青少年法律援助與研究中心決定為婷婷提供法律援助，指派我 前往江西調查了解事實，并動員媒體力量一同前往馳援婷婷。
在當?shù)孛裾趾?ldquo;中國律師保護未成年人志愿協(xié)作網(wǎng)”志愿律師黃青州的配合下，我們展開了對案件的詳細調查。為了避免婷婷在家庭中再次遭受父母的暴力，當?shù)孛裾滞鈱︽面眠M行緊急救助和臨時安置。2011年8月18日下午，婷婷被臨時接到福利院。
8月19日，我們先到福利院看望婷婷，了解其具體的家庭情況、成長經(jīng)歷和被父親、繼母虐待的詳細事實；后到市第一人民醫(yī)院了解婷婷的傷情，到婷 婷曾經(jīng)居住社區(qū)轄區(qū)的三個派出所、婷婷出院后住所的鄰居家里調查；20日，到婷婷大姑家走訪婷婷的大姑和小姑，后到婷婷父親新搬的住所走訪其父親、繼母， 向新的房東、鄰居調查了解情況；21日，我們又到婷婷曾經(jīng)就讀的學校走訪調查；22日，又尋找到婷婷的生母。
通過一系列的調查，我們了解到如下事實：
1.婷婷自幼父母離婚，父親與繼母同居，母親患有精神疾病。婷婷被父親送到親戚家撫養(yǎng)幾年后又被送到婷婷大姑家撫養(yǎng)，6歲時婷婷回到父親身邊生活。父親和繼母經(jīng)常以不聽話為由對婷婷多次打罵，實施家庭暴力。
2.2011年6月22日，婷婷的大姑發(fā)現(xiàn)婷婷身上有多處傷痕、腿上被父親打傷潰爛嚴重，將婷婷送到醫(yī)院治療，后經(jīng)司法鑒定為輕微傷甲級。
3.經(jīng)過40多天住院治療，婷婷于8月3日出院。當日晚上，婷婷再次遭到繼母毆打，繼母用拳頭和巴掌打其臉部，致使婷婷雙臉紅腫，一側嘴角流血。婷婷的大姑、小姑為此和婷婷父母發(fā)生爭執(zhí)并報案。
4.8月7日或8日晚上，婷婷遭受父親和繼母徹夜罰站。第二天，鄰居將其送到醫(yī)院檢查，醫(yī)生說因腿傷尚未痊愈，不能長時間站立。
5.8月9日，婷婷的父親、繼母外出打工。因沒有飯吃，婷婷回到醫(yī)院。醫(yī)院報警，派出所對其父親、繼母進行教育。其父母寫下保證書，保證不再虐待婷婷。后婷婷被父母帶回家中。當日晚上23點多，婷婷又一次被父母罰站，直到凌晨3點被房東制止，婷婷才被父母允許睡覺。
6.婷婷的父親和繼母一直以來對婷婷的生活漠不關心。其父每天早出晚歸打工，繼母有時外出打工、有時在家打牌，經(jīng)常不給婷婷做飯吃，也沒有讓其 上學。婷婷說其出院后繼母曾說就要這樣慢慢折磨她。8月10日，媒體報道婷婷再次遭受虐待后，婷婷的父親和繼母帶其再次搬離住所。
7.婷婷的父親和繼母在另一社區(qū)租住后，房東和鄰居反映，婷婷曾經(jīng)跟他們說又被父親和繼母罰站，不讓睡覺。
8.婷婷于2010年9月曾經(jīng)上學讀一年級，校長和班主任老師反映婷婷在學校表現(xiàn)很好，成績也非常好，上學期間有兩次帶傷上學，有三次被110 警車送到學校，說是受到父母和繼母毆打離家出走，校長和老師多次教育婷婷的父親不能打孩子。2011年3月，婷婷家搬走，婷婷就再沒來上學。
9.婷婷的生母患有精神疾病，已經(jīng)再婚又有一女，對婷婷被虐待的事情并不知情，家人擔心其精神受刺激不敢告訴她。婷婷的生母表示自己每天靠藥物維持精神穩(wěn)定，沒有能力撫養(yǎng)婷婷。
無奈的調解結案
經(jīng)過大量調查取證，在了解事實的基礎上，2011年8月20日晚上，我們與婷婷的父親、大姑和小姑又一次見面，了解大姑和小姑的態(tài)度。主要是希望通過談話，了解婷婷的大姑和小姑是否愿意追究婷婷父親的責任、誰來提起訴訟、誰來繼續(xù)撫養(yǎng)婷婷等情況。
婷婷的大姑和小姑都希望撤銷婷婷父親的監(jiān)護人資格，并追究其刑事責任。礙于親情，她們可以撫養(yǎng)婷婷，但是不敢提起訴訟。婷婷的大姑表示如果追究婷婷父親的責任，自己可以撫養(yǎng)婷婷；小姑表示自己沒有時間、經(jīng)濟也困難，無法承擔撫養(yǎng)職責。
21日下午，我們又來到福利院，與當?shù)孛裾帧⒏＠旱南嚓P領導、人員座談，分析案件事實和證據(jù)，討論案件解決方案。主要是希望爭取民政局的支 持，使案件能夠進入司法程序，解決婷婷的最終安置問題，畢竟在福利院救助只是臨時安置措施。因此，我們建議民政局作為《民法通則》和《未成年人保護法》中 關于撤銷監(jiān)護人資格規(guī)定的“有關單位”，向法院提出撤銷婷婷父親監(jiān)護人資格的申請，由法院指定婷婷的大姑擔任監(jiān)護人。
討論過程中，民政局提出婦聯(lián)、共青團等單位都可以作為“有關單位”，并表示從民政的職能角度講，主要是行政救助，對擔任原告向法院提出申請確有困難，提出希望尋求其他的解決方案。
民政局因此展開了對案件的調解工作。最終，在民政局的主持和提供一定生活救助的條件下，案件以婷婷的父親與婷婷的大姑簽訂委托撫養(yǎng)協(xié)議的方式結 案：婷婷的父親每月支付400元撫養(yǎng)費將婷婷委托給大姑撫養(yǎng)。考慮到婷婷的實際生活困難，民政局每月給予不少于320元的救助，婷婷的大姑勉強表示同意。
在案件處理完后，我們于8月22日上午又來到福利院征求婷婷的意見，婷婷同意跟隨大姑生活。因長期遭受父親、繼母打罵，婷婷心理與性格已經(jīng)顯現(xiàn) 一些問題。因此，我們與福利院的領導和具體工作人員溝通，建議為婷婷聯(lián)系專業(yè)社工或心理咨詢師對其進行心理輔導，并對其在大姑家的生活進行定期回訪。
施暴者逃避法律制裁
婷婷受虐案最終以在民政局提供一定物質幫助和婷婷的父親每月支付撫養(yǎng)費的條件下，婷婷的父親與婷婷的大姑簽訂委托撫養(yǎng)協(xié)議的方式結案。從親情、 家庭關系和讓婷婷盡快回到安全的家庭來說，這應該是個比較好的臨時解決方案。但從法律意義上講，這個方案并沒有徹底解決問題。如果婷婷的大姑有一天不愿意 撫養(yǎng)婷婷了怎么辦？如果婷婷的父親不再同意將婷婷委托給她大姑撫養(yǎng)了怎么辦？從社會意義上講，也存在遺憾，未能向社會大眾傳遞反對虐待兒童、禁止對兒童實 施家庭暴力、虐待兒童要承擔法律責任的信息；相反，更加助長了“打孩子沒人管”、“虐待孩子不會受到處罰”等錯誤觀念。
通過此案，探索行政救助與司法程序相結合的干預途徑、推動司法程序介入兒童家暴案件的制度化解決方案的目標也未能實現(xiàn)。很多部門在兒童遭受家暴 后，通常更愿意采取生活救助、慰問捐款、教育家長等方式介入案件，或者對個案進行特事特辦的處理，很少有能夠給予持續(xù)的、跟蹤的、有效的干預和幫助的，更 不愿意做原告起訴嚴重違法行為的父母。
本案中，婷婷的姑姑礙于親情和擔心受到報復和騷擾，不愿意直接提出申請。但是，如果有人提出申請，她們卻愿意擔任監(jiān)護人。因此，本案解決的最好 辦法是民政等有關部門向法院提出撤銷婷婷父親監(jiān)護人資格的申請，由法院指定婷婷的姑姑擔任其監(jiān)護人，婷婷的父親仍繼續(xù)支付撫育費用。但是，遺憾的是在案件 的協(xié)調中，民政等有關部門并不愿意向法院提出申請，司法程序無法啟動，而是尋求了另外一種對撫養(yǎng)權法外調解的解決方案，最終不能有效追究婷婷父親的法律責 任。
如何扼住施暴者的手
虐待和兒童這兩個本應遠離的詞語卻因為很多孩子的悲慘遭遇被生硬地連接起來。那么，到底是誰在向天真無力的孩子實施暴力行為？他們?yōu)楹我┘舆@ 些令人發(fā)指的行為？成人世界又該如何幫助受虐兒童脫離施暴者的手？目前，北京青少年法律援助與研究中心副主任張雪梅律師接受了本刊記者的專訪。
誰在打孩子
法律與生活：自2004年至2010年期間，北京青少年法律援助與研究中心共接待了38起涉及未成年人家庭暴力的咨詢案件。在這些案件中，到底是誰在“打孩子”？
張雪梅：可以說，兒童遭受的暴力主要來自于父母，父母單方施暴的更為常見。在我們調研的300起案件中，86.33%的案件是父母施暴。其中， 親生父母施暴占76%，繼父母或養(yǎng)父母施暴占10.33%；所有案件中父母單方施暴的案件更為常見，占80.66%。除了父母施暴外，祖父母、外祖父母等 其他家庭成員施暴的案件占11.67%。這些案件中的未成年人主要是父母雙方都外出務工由親屬撫養(yǎng)的留守兒童。這類未成年人在家庭中的權利保護和對事實監(jiān) 護人的監(jiān)督應當引起重視。從媒體報道的信息看，還有3%的案件施暴主體不詳。從案情中推斷施暴主體應為父母，由于新生兒有殘疾或缺陷而將孩子秘密遺棄。
法律與生活：孩子是父母的骨肉、家庭的希望，在孩子成長的路上，一些父母為什么一次次地下狠手，做出傷害孩子的事情？
張雪梅：據(jù)調查分析情況看，產(chǎn)生家庭暴力的原因有諸多方面。歸納起來，因家庭關系不和諧或家庭矛盾而拿孩子發(fā)泄或報復引發(fā)的家庭暴力案件比例最 高，達27.67%，如因婚外戀、夫妻感情不和或與其他家庭成員發(fā)生矛盾而拿孩子撒氣、報復。這類案件反映出，由于未成年人弱小，一些父母并沒有把孩子當 成人，而是將其當成出氣筒、泄憤目標、報復工具。
錯誤的管教觀念也是導致對孩子施暴的一個主要原因，占13%。其他原因，還有生活困難、生活壓力大、未婚先育沒有條件撫養(yǎng)、孩子身體智力有缺陷或殘疾、重男輕女、父母有惡習、品行不良和精神心理異常等。
這些父母并沒有將未成年人當成享有平等權利的人來對待，往往將孩子當做自己的私有財產(chǎn)隨便處置。
由于對家庭暴力的理解不準確，很多父母并不認為打孩子是家庭暴力，往往認為程度嚴重的傷害才是家庭暴力。為了孩子好的施暴動機也讓很多家長合理 化了一些暴力行為，如有的家長在事后“后悔打重了”孩子，有的家長說“偶爾打不算虐待”，有的家長認為“只是輕微教訓一下孩子”，甚至有的家長在遺棄或殺 害孩子后認為“是為了解脫孩子的痛苦”。這些家長并沒有將自己的行為和家庭暴力聯(lián)系在一起。
如何救孩子
法律與生活：反思一而再、再而三出現(xiàn)的虐童案，我們如何保障孩子的生命尊嚴不受侵害？
張雪梅：防止未成年人遭受家庭暴力，除了有必要在防止家庭暴力進行專門立法時充分考慮未成年人的特點和其最大利益并逐步完善其他相關的法律政策 外，還應建立以監(jiān)護為核心的兒童福利制度，降低未成年人遭受家庭暴力的風險。同時，建立系統(tǒng)的發(fā)現(xiàn)、報告、干預、救助、服務、懲治與司法保護的工作機制。 其中，強制報告制度是防止未成年人遭受家庭暴力的一項主要制度。強制報告制度應對義務報告人的范圍、報告的時間、接受報告的部門、不報告的法律責任等進行 規(guī)定。
負有報告義務的人員范圍應當包括：未成年人的監(jiān)護人、事實撫養(yǎng)人、看護人或其他家庭成員、鄰居等與未成年人密切相關的人，為未成年人提供服務的 學校、幼兒園、醫(yī)療保健機構等其他社會機構的專業(yè)工作者以及居委會、村委會、社會團體、政府部門等負有未成年人保護職能的工作人員。
法律與生活：在各界的呼吁推動下，目前，全國人大常委會法制工作委員會正在對反家庭暴力立法進行立項論證。您認為法律防止未成年人遭受家庭暴力的作用有多大？
張雪梅：家庭暴力因為其隱蔽性和極大的危害性，受到了社會的特別關注。雖然我國法律政策已經(jīng)開始關注這一問題并作出一些規(guī)定，但由于規(guī)定的分散 和缺少系統(tǒng)性，現(xiàn)有法律政策對家庭暴力一直缺少可操作性的預防與干預措施，對未成年人遭受家庭暴力現(xiàn)象更是缺乏有針對性的規(guī)范。受傳統(tǒng)社會文化和思想觀念 影響，未成年人作為家庭暴力的主要受害群體之一，一直隱藏在針對婦女的家庭暴力之后，還沒有被獨立的或有區(qū)別地對待。未成年人由于其主體的脆弱性和權力實 現(xiàn)的依賴性，需要在反對家庭暴力立法中給予特殊的關注和保護。
我認為，對未成年人家庭暴力的防止專章主要包括以下幾部分內容：針對未成年人家庭暴力的定義和種類，保護原則，對未成年人家庭暴力行為的預防， 對風險家庭的早期發(fā)現(xiàn)機制，針對未成年人家庭暴力案件的強制報告制度，處理與轉介，緊急庇護措施，臨時安置程序，康復與家庭服務，撤銷監(jiān)護人資格的適用， 國家監(jiān)護與最終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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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被親人虐待致死的孩子
受虐者：2歲女童玉玉
施暴者：奶奶
江西省上饒縣2歲女童玉玉遭父母遺棄，看護她的奶奶總是打她，她身上的舊傷未好又添新傷。
村民說道，玉玉的臉上常常被奶奶章春花打得青一塊紫一塊的。2011年8月9日18時許，章春花在家中幫2歲多的玉玉洗澡時毆打玉玉后，玉玉口吐白沫。雖然被家人立即送往醫(yī)院搶救，但玉玉還是在次日8時許經(jīng)搶救無效死亡。
對于玉玉生前身上受傷的情況，上饒縣人民醫(yī)院接診醫(yī)生事后證實，玉玉被送往醫(yī)院時，手上還有幾個被燙的洞。“按照醫(yī)生的說法就是，這孩子基本是體無完膚。”辦案人員表示。
2011年9月2日，章春花因涉嫌虐待罪被依法執(zhí)行逮捕。2012年3月，上饒市中級人民法院以“虐待罪”判處章春花有期徒刑兩年。
受虐者：9歲女童小蓉
施暴者：母親
2010年7月6日13時左右，在廣州市番禺區(qū)南村鎮(zhèn)草堂村一棟3層出租屋旁，突然出現(xiàn)多名警察，一具女童尸體被抬出運走。死去的女童是二樓租戶王某的二女兒小蓉(化名)。2010年年初，9歲的小蓉從湖南來到廣州上學。
王某夫婦有3個孩子，2個女兒以前在湖南老家讀書，小兒子一直跟在父母身邊。周圍認識的人均稱，這3個孩子都是王某夫婦親生。樓下租戶回憶，有好幾天晚上，他聽到樓上傳出女童的哭聲，哭聲中還夾雜著斷斷續(xù)續(xù)的求饒聲“不要打了，求求你”。
房東和鄰居帶小蓉到村衛(wèi)生所看傷，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到，小蓉一直在哭，腦袋上有傷口，后背上都是黑的，手腳也淤青，“可以說全身上下沒一塊 好肉”。“問她是誰打的，回答是媽媽打的；問她是怎么打的，卻又不肯說”。可惜，房東、鄰居、衛(wèi)生所的醫(yī)生都沒能阻止得了揮向小蓉的“黑手”。
受虐者：4歲男童康康
施暴者：父親
2009年10月10日，是4歲男童康康生命中的最后一天。那天，爸爸因為康康吃飯慢，對他進行了3個小時的連續(xù)毆打。
在與父母共度的僅有的10個月光陰中，康康挨過了父親的“成人也難以忍受”的毆打方式：一腳踢向康康的腹部，康康甚至飛出去2米多遠；睡在床上 的康康突然被抱起，然后被狠狠地扔向地面；一拳用力打向康康的胸口；責令康康跪下，然后用棍棒猛打；按住康康的頭部，扯住衣領，用力向墻壁撞擊；用菜刀砍 康康的手背，曾經(jīng)砍斷食指和中指。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天，康康說：“媽媽，我好累，太累了！”然后，他睜大眼睛、張著嘴，慢慢地沒了呼吸。
小貼士
世界防止兒童虐待日
2000年，非政府組織“婦女世界首腦會議基金會”決定將11月19日定為“世界防止虐待兒童日”，以此進一步提高人們對于兒童遭受虐待的問題的認識和給予更多的關注。2010年，超過400個組織在133個國家和地區(qū)進行了有關防止兒童虐待的紀念日活動。（新浪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