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的,有一天,去旅行.努力努力的存錢過后,拿一張地圖,背一個背包,掛了相機,帶了紙筆,掛上耳麥.按照地圖上勾畫的路線開始走.
去那些年少還懷著滿腔浪漫情懷時,那些夢想著抵達,而又終未能到的地方.即使或許要過很多年,我才有足夠的金錢,和勇氣,去踐行年輕時的豪言壯語,一個人旅行.
江南是一定要去的.即使歷史多怪罪它消磨了多少年輕書生的意氣.然而我愛那樣的山水,纏綿柔軟.溫柔如眉岱.還愛那里采蓮或是渙衣的少女,低頭一笑,柔情溶進水里.嬌澀羞赧的容顏,在水里輕輕搖蕩.或許還可以聽見吳儂軟語低聲吟唱那首《采蓮曲》.然后身著白衣的少年,站在岸邊,聽著聽著,便失了神,忍不住抱了拳學那書中翩翩才子:小生尚未婚娶,姑娘無恙?惹來采蓮綠衣女子掩唇一笑,劃了蓮舟悠然離去.我手中相機,恰可捕捉姑娘眸里歡喜.
說好要去云南的,看它的麗江看它的瀘沽湖看她的香格里拉看它的西雙版納.看看它的藍天和白云.還要看傣家女子手持銀盆長裙及踝,巧笑嫣然,把盆里的祝福潑滿來客,洗去一路風塵.要拍那種樹,四處生根,獨木成林的那種.聽一聽純正的葫蘆絲.安安靜靜的聽,還要錄下來,給誰也聽聽.
西藏要不要去呢?若到我可以一個人去旅行的年月,它的路旁還生滿了格桑花,還有缺了牙的婆婆日日轉(zhuǎn)著經(jīng)筒,還有朝圣的人們匍匐著磕出額頭硬繭,還是有比別處都更高更遠的天空.....我便一定會去.不會采那路旁格桑,只將它存進底片,保存它柔弱又倔強的模樣.還要拍一個孩子,黑黑的臉龐,裂開嘴唇對我笑,門牙少了一顆或兩顆.
也許還會去新疆,吃那里的哈密瓜,去內(nèi)蒙古,看一看真正的草坪,或者是哈爾濱,感受冬天那種真正徹骨的寒冷......
也許會去很多很多地方,只是到了冬季的時候,我就要整理好我所有寫過的文字留下的照片去找那個地方了,懷了在西藏看到的圣徒一樣虔誠的心,尋找那個漫山冰雪的地方,尋找那些曾在夢里輾轉(zhuǎn)了千百次靜默的場景.要去看看,那里的人們,是不是都有冰雪包裹,冷漠的容顏.
要去那個路旁屋后松柏佇立的小鎮(zhèn).那個時候,街道兩旁應該都是門窗緊掩的.或許街道深深的積雪只會有我一個人踏過,落寞的足跡,積雪在腳下"吱噶'作響.
我會一個人,輾轉(zhuǎn)走完每一條小路,扶摸每一棵道旁挺立的松柏,對著它們微笑,摘下耳麥放在樹干上,請它們聽那些舊時的歌.找到一條河,那條當年有個少年的詩提到過的那條河,如果還有錢,就買很多煙花,擇一個雪花飛揚寒風刺骨的夜晚一個人,把所有的煙花,一起點燃,照亮那條曾埋藏了少年許多憂傷的西河....西河,如果我還健康著,沒有失憶,我就會記得,那條河的名字,叫西河.
等到我終于走完了這個小鎮(zhèn)所有可以走的路.我便找一塊很空曠的雪地,放下我的旅行包,蹲下來,或是就那樣站著,咳幾回因久未說話而干啞的嗓子.然后開始把我旅途中寫下的文字,編成樂曲,輕輕哼唱.我會瞇了眼,半抬著頭,看雪花紛紛揚揚落下.日夜不停歇的哼那些不成曲調(diào)的字句.
然后小鎮(zhèn)的人們,口口相傳,說鎮(zhèn)上來了一個流浪的吉普賽女郎,有藍色的水晶球,有預知未來的魔力,還有,關于流浪的故事.
然后終于有一個男孩,走到我身邊,拉拉我的衣角:爹爹說,他也愛聽這些旅途中的故事.我便低下頭,任眼角淚珠滑下.抬手扶上孩子的眉心.冰涼的觸感一定會讓他輕皺了眉頭.但他會依然淡定微笑,燦若星辰,薄唇微抿,眼神深邃而倔強......親愛,那就一定是,故友之子呵.我堅信或者是期盼著,那個孩子,一定是個男孩,而且一定是在夢里百轉(zhuǎn)千回故友少年時的模樣.若是一個臉蛋紅紅,漂亮的小女孩,那就應該是她娘親年少時風華的容顏.而我,是斷不可能知曉,當年落寞守侯一個承諾的少年,今后的生命中,是哪家溫柔美麗的女子,陪他看風景陪他放煙花陪他回憶陪他忘卻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