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場景是那樣:當我的手扶著孩子臉龐時,突然有男子喊孩子的小名.彼時雪花正盛,大風亦起,男子低沉的嗓音沾了風雪的痕跡,冰冰涼涼.依然是少年時的模樣,穿越了風雪,抵達我沒有戴耳麥的雙耳,隱隱生疼.他不走近,只定定站著,亦是微笑從容的模樣.待掌心失了孩子臉龐的溫度良久,我才定定的望見他低頭微笑,寵溺的拍拍孩子腦袋的模樣. 定已是,塵滿面了吧?即使沒有鬢如霜,也足以,擔起相逢不相識的悲哀了.輪廓,也定還是少年時節(jié)硬朗的模樣,眼神......或許更為犀利了呢,只不知,那種犀利里面,會不會有誰,溫柔渲染過,幸福的痕跡?會吧?一定會的.
會流淚吧?只是彼時雪花正盛,他頂多得見我嘴角勾起,雙眉微揚,淡笑的模樣.他會訝異的挑了眉看見我眼中暗涌的哀傷也說不定,畢竟當年的他,就曾是敏感憂傷的少年.
我會看著他很久,然后低下頭,拿起我的相冊和文字,望著他的眼睛,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我走過的路,看過的風景,贈給有緣人.
如果他還有少年時一般的靈魂,便不會有太多的訝異.縱然他一定不會認出我,年少時曾在生命里匆匆來又匆匆去的這么一個人. 這么一個人,而已.
他只會伸了手,慎重的接下,然后拿在左手,伸出右手:謝謝,你好.
那個時候我應該會再藏一次淚,假裝仰頭看漫天飛舞的雪花,然后伸出右手,你好,珍重.就這樣.年少時因為害怕承擔或是什么別的原因一直沒有牽過的兩只手,穿越了這么些風霜的年月,在一場漫長的旅行過后,在他的熟悉的這個世界里,終于可以依偎著,沒有間隙.唯一的遺憾是,緊握著的兩只手,應該都是沒有溫度的,不能彼此溫暖,而且,是右手和右手不是左手和右手,我不在他的左邊,在對面.
這個時候,或許那個之后的年月里陪伴著他的女子,就該出現(xiàn)了.從模糊的雪幕里,走出來.肌膚有那里白雪特有的晶瑩,和溫柔勝水的眉目.微笑著,叫他的名字:天冷了,叫上客人,去家中更溫暖......
如果這個時候我敢抬頭看他的雙眸,應該會看見年少時從不曾見過的疼惜,和繞指的柔情. 但是如果這些成長的歲月經(jīng)歷的故事走過的旅程還是沒有教我學會真正的勇敢,我就不會抬頭,只會退開腳步,倒退著走回我的旅行包旁邊,拿出相機,照一張他的全家福,揮一揮手,擋開一直紛飛不曾停歇的漫天雪花,動動嘴唇,親愛,珍重.轉(zhuǎn)身,就該走了,腳下的積雪,和來時一樣潔白,我走過,就不回頭,因為知道回頭就會發(fā)現(xiàn),無情的風雪,用不了幾個眨眼的瞬間,就會完全掩蓋了我來過的痕跡......
然后我的旅程,就該結(jié)束了,隆冬了,我會回家過年.包里是空的,照片和文字,都贈與了他.我只留他幸福微笑的背景.
因為,年少時,我曾說過,如果有一天,我去旅行,一定會把沿途的風景,說與你聽.
這就是我全部的旅程了,離開那個小鎮(zhèn)之后,我就要回到我的家鄉(xiāng)了,那個很小很小的山城,少年時的他不曾愛過,可是離家一年,我一直在想念.
呵呵,聰明的人都知道了.我所有的旅程的繁華,都只是為了最后這一站,這場有預謀的久別重逢。也應該知道了,我只是在講一個故事,因為也許我一直都不會去旅行,也許故事里面的人都只是虛構(gòu)的,旅行者,少年,故友。也許所有里面笑著的時刻其實都該是哭著的......誰知道呢? (作者:一路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