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只能生活在所生存的年代里，不能超越時空而存在，在生命的長河里蕩漾著時代的波瀾而踽踽獨行。鷹擊長空、魚翔淺底，每一個生命都有自己的 印記。走進張?zhí)煲恚仓挥谢氐綒v史，回到張?zhí)煲淼纳鼩v程中，才能洞曉這位曾經(jīng)在現(xiàn)當代文學史上烙下深深印記的生命發(fā)展形態(tài)。從擬古的“小老頭”到維新的 “文學青年”，從追崇“象征主義”到回歸“現(xiàn)實主義”，從諷刺幽默的戲謔美學追求到童話世真性情的真切向往，從治學前輩的思想精髓到扶植獎掖后人，他展翼 翱翔近80個春秋的生命長宇，留下一道恢弘的生命印記。
蛻變：從“小老頭”到文學新人
有什么樣的生活環(huán)境，就會有什么樣的生命形態(tài)。雖出生于破落望族，但父母都開明通達、注重新知，這對張?zhí)煲砗髞碜呱衔膶W道路起著至關(guān)重要的潛移 默化作用。但這并沒有使他較早地走向文學的峰巔，反而因為周遭舊文化的熏陶致使他在思想解放運動的高潮時期扮演了保守的“小老頭”角色。
人是在相互模仿中長大的，張?zhí)煲硪膊涣型狻Ｋ７铝智倌稀⒎磳π滦≌f、不肯使用標點符號、諷刺自由戀愛。他自己也坦言是在林琴南和《禮拜六》等 “鴛鴦蝴蝶派”影響下開始創(chuàng)作道路的。在《禮拜六》《星期》《晶報》等雜志徜徉文壇時，張?zhí)煲頍o疑以自己從父母那里獲得的“先知”而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他浸淫在鴛鴦蝴蝶的通俗之中，推崇滑稽和偵探小說，雖酷愛《福爾摩斯》但逃不出《禮拜六》的窠臼，追求消閑、趣味和感官刺激，致使在五四新舊兩 大陣營激烈的對壘中，他不是站在新青年的一面擂鼓吶喊，而是委身舊壘，成為捍衛(wèi)傳統(tǒng)思想的“小老頭”。1922年7月8日《禮拜六》周刊發(fā)表張?zhí)煲硇≌f 《流星》，在小說中他比較集中地歪曲和抨擊五四所倡導的“民主與自由”，鼓吹孝道、諷刺婦女解放，表現(xiàn)了守舊立場。
一滴墨水可以引起人們無數(shù)的遐思，一本好書可以改變無數(shù)人的命運。真正喚醒并改變張?zhí)煲淼氖囚斞傅男≌f《阿Q正傳》，讓幼小的他窺見了自己靈魂 深處的“小”。他開始意識到阿Q不是一個孤立的存在，而是一個集體的想象共同體，是其生存外部現(xiàn)象背后隱含的靈魂之殤。他在《論〈阿Q正傳〉》中強調(diào)“多 看一遍就可以多領(lǐng)會到一些東西”，他相信“要是一位藝術(shù)家不懷著這樣的大熱情，要是他對人生冷淡，無所善惡，無所愛憎，并不想來洗滌我們的靈魂的話，那他 一定寫不出這樣的作品來”，我們從中可以看到一個生命自我更新的蛻變。張?zhí)煲黹_始意識到，要成為一個清醒的現(xiàn)實主義作家，就應(yīng)該像魯迅一樣愛憎分明，在新 舊陣營中厘定自己鮮明的界線。
從專注繪畫到轉(zhuǎn)道北大，從學的路無不是一個生命自我求索的內(nèi)在律動。中西繪畫的美學追求和五四后各種新潮思想的碰撞都深深影響了他的生命走向。 他的政治傾向和文學訴求都開始了一個新變，1926年12月，張?zhí)煲戆l(fā)表散文《黑的顫動》，描繪了在黑暗恐懼的夜里“我死了，我完全死了！——死得連靈魂 都死去”。明顯帶有魯迅《野草》的風格。象征主義的運用不可否認地表明張?zhí)煲韽聂斞敢呀?jīng)發(fā)表的散文詩中得到很大的藝術(shù)啟迪。在《黑的顫動》中，我們可以窺 見魯迅所抨擊的“黑暗現(xiàn)實”。這是一個脆弱的青年知識分子在苦悶和彷徨中無力的吶喊和呼叫，把一個思想和生命都處于蛻變狀態(tài)的艱苦探索展現(xiàn)在我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