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中，南疆軍區(qū)某團警衛(wèi)偵察營營長馬成龍（中）為官兵介紹經驗。劉孝強攝
“新時代十年，我們都是國防和軍隊現(xiàn)代化建設的參與者、見證者……唯有篤行不怠，方能不負時代。”翻閱馬成龍的學習筆記，最新的內容躍然紙上——這是學習黨的二十大報告后，馬成龍的切身感受。
10年前，排長馬成龍第一次走上喀喇昆侖。從此，這里便有了他此生難忘的記憶。望著高聳挺立的冰峰雪嶺，馬成龍心中感慨萬千。那一刻，他無比渴望能夠登上雪峰，看看腳下這片壯美遼闊的土地。
10年過去了，馬成龍走上的高原從最初的海拔3700米逐漸攀升到5600米。高原10年，這條蜿蜒曲折的上山路，他走了無數(shù)遍。望著目光盡頭延綿不絕的險峰，馬成龍心中的熱血再一次翻騰。
攀登
“時代為我們搭建了向上的階梯，我們唯有努力攀登”
馬成龍入伍時已經大學畢業(yè)，相較于其他戰(zhàn)友，他的年齡雖大，但軍事訓練成績并不理想。下連后第一次體能考核，成績公示欄上，馬成龍3個字后面跟著的是一連串刺眼的紅。
看著戰(zhàn)友們優(yōu)異的成績，馬成龍獨自一人走進圖書室，呆坐了兩個小時。
“入伍以來，我沒有比任何戰(zhàn)友少訓一分鐘。眼看著大家飛快向前奔跑，而我還在原地踏步。”本以為當兵就像學習一樣，只要跟著學，總會有進步，可現(xiàn)實卻給馬成龍澆了一盆冷水。
當努力與收獲不成正比時，隨之而來的往往是放棄。可從大山里走出來的孩子，總有著他們特有的倔強。“既然到了谷底，只要邁開腳步，總是向上的方向。”走出圖書室，馬成龍暗暗地為自己鼓勁。
爬山往往都選緩坡，能夠穩(wěn)中前進，可現(xiàn)實容不得馬成龍四平八穩(wěn)。當身邊的戰(zhàn)友已經到了半山腰，還在山腳的他只能選擇陡坡追趕。
第一次索降訓練，馬成龍從4米高的空中沿繩索一擼到底，強大的摩擦力割破了手套，在他的手掌上劃出了觸目驚心的口子，手心的皮肉向兩側翻卷，疼得他直掉眼淚。
一旁的連長朱杰感嘆：“沒見過基礎這么差的，也沒見過這么拼命的。”聽著連長的“夸獎”，馬成龍齜著牙擠出了難看的笑容。
半年的苦練換來了訓練成績的提升。第一年結束時，馬成龍的專業(yè)水平已和老兵不相上下。第二年，他爭取到了參加新疆軍區(qū)偵察兵集訓的機會。
“訓練站排頭，打贏當標兵。”出發(fā)前，班長告訴他，“這是一名軍人最高的追求。”
在集訓隊，面對各路高手，馬成龍拼了。攀登訓練，他總是全副武裝，經常雙手磨破皮，腳踝劃出血；格斗訓練，他為增強抗打擊能力，每天練習倒功上百次；立姿據(jù)槍，他將訓練時間延長，并在槍管上放彈殼，掉一次加練10分鐘……
“駑馬十駕功在不舍，奔跑越久夢想越近。”這是馬成龍寫在日記本扉頁的一句話。憑著一股不服輸?shù)膭蓬^，馬成龍在集訓隊脫穎而出。
2011年夏天，指導員董飛告訴馬成龍一個好消息：“團里今年有個大學生士兵提干的名額，你各項條件都符合，想不想報名？”
“想！”馬成龍急切回答。
“時代既然給了我圓夢軍營的機會，我就要頑強地走到底。”從軍校畢業(yè)后，馬成龍選擇回到南疆軍區(qū)某裝甲團任排長。他從一名偵察兵變成了一名機械化步兵，起點再次歸零。
也正是在那一年，試飛員戴明盟駕駛殲-15戰(zhàn)機在遼寧艦上以一道完美的弧線，邁出了中國海軍“航母時代”的關鍵一步。
“戴明盟剛被選拔為首批航母艦載戰(zhàn)斗機試飛員時，殲-15戰(zhàn)機還只是一架沒有編號的試驗機，試飛機場上也只有跑道和簡易塔臺。可他們一步一個腳印地向前摸索，慢慢敲開了艦載機事業(yè)這扇大門。”遼寧艦官兵奮勇前行的事跡，極大鼓舞著馬成龍和戰(zhàn)友們。
從偵察專業(yè)到裝甲步兵專業(yè)，面對數(shù)十種裝備和上百份說明書，馬成龍和戰(zhàn)友們夜以繼日、廢寢忘食，只為了一個目標：盡快讓新裝備形成戰(zhàn)斗力。
“時代為我們搭建了向上的階梯，我們唯有努力攀登。”馬成龍說。
沖浪
“實戰(zhàn)化浪潮滾滾向前，只有拼命沖浪才能立于潮頭”
“紅方六負一勝！”“跨越-2014·朱日和”的戰(zhàn)報曾一度震動全軍。
那一年，全軍掀起實戰(zhàn)化訓練熱潮。初任連長的馬成龍以指揮員的身份帶領偵察連深入喀喇昆侖腹地參與某場實戰(zhàn)演習。
演習中，指揮所命令偵察連前出獲取“敵”情，馬成龍信心滿滿：“偵察是我的老本行，干起來總不會出什么紕漏。”
出乎意料的是，馬成龍帶著一小隊戰(zhàn)士，好不容易摸到“敵”指揮所，卻被早已埋伏在此的對手“包了餃子”。
“本以為是在最偏、最遠、最隱蔽的路線上嚴密偽裝，哪料是在‘敵’潛伏哨的眼皮底下大搖大擺經過，早早暴露了目標。” 復盤時，馬成龍恍然大悟。
敵情意識差、實戰(zhàn)素養(yǎng)低……導調組的評價像一根根利箭扎進馬成龍心里，讓他產生了前所未有的能力恐慌。
不編腳本、不做推演、不搞擺練，全新的對抗方式，考驗著馬成龍和戰(zhàn)友們。與此同時，全軍演兵場上，也在上演著一場場演兵史上罕見的激烈對抗。在馬成龍看來，一切向實戰(zhàn)靠攏正成潮漲之勢。
實戰(zhàn)化練兵的浪潮中，許多官兵得心應手的看家本領，仿佛一夜之間沒了用武之地。
“觀念的陳舊，比槍炮的陳舊更致命；思想的偏差，比準星的偏差更可怕。”面對強烈的落差，馬成龍決心改變。
那年秋天，馬成龍又一次奔赴高原參與實戰(zhàn)化演習。一個棘手的問題擺在他面前，半年前連隊主戰(zhàn)裝備剛剛完成了機械化向信息化的更新?lián)Q代。這次演訓，是大膽啟用新裝備，還是繼續(xù)使用老裝備過渡？
有人提出，新裝備列裝時間短，喀喇昆侖山高路遠，萬一掉鏈子怎么辦？也有人認為，這次演訓是錘煉新裝備性能的大好機會。
猶豫之下，馬成龍向時任團參謀長賴俊旭說出了心中的顧慮。“暫且不說新裝備能否適應高原環(huán)境，如果這次不是演習，而是打仗，你會怎么選擇？”賴俊旭反問馬成龍。
“錘煉新型作戰(zhàn)力量，取決于我們的思維和視野能否超越武器性能的邊界。”思考再三，馬成龍決定帶著連隊全方位檢驗新裝備高原技戰(zhàn)術性能。
這次演練，雖然連隊與新裝備磨合期短，沒能在演習中取得理想成績，但采集的多組數(shù)據(jù)成了團隊寶貴的財富。
“實戰(zhàn)化浪潮滾滾向前，只有拼命沖浪才能立于潮頭。”從那之后，實戰(zhàn)思維在馬成龍的腦海中更加根深蒂固。
不久，馬成龍受命帶隊參加新疆軍區(qū)偵察兵比武集訓。確定參訓隊員時，他一改以往拼湊尖子的慣例，采用抽簽方式在全連范圍內確定人員。
有人善意提醒：這樣會影響集體成績，拿不到獎牌誰的面子都掛不住。馬成龍卻自有一番道理：“臉上的面子掛住了，打仗的里子誰來負責？直面問題可能會讓我們丟分，但打仗不會以分而論。”
馬成龍頂著壓力，帶著一支能力素質參差不齊的隊伍前往軍區(qū)參加比武集訓。他帶著隊員逐課目、逐內容攻關。武裝越野，馬成龍帶頭沖鋒；通過障礙，他第一個扛圓木、攀網(wǎng)梯、越高墻；武裝泅渡，他起步就是5千米……
每天清晨，其他隊還在休息時，馬成龍早已帶隊出發(fā)，返回時整棟樓都熄了燈。盛夏的戈壁灘在驕陽炙烤下滾燙無比，馬成龍腳底的肉皮被磨得與鞋襪黏在了一起。
最終，這支不被看好的隊伍成了集訓隊的黑馬，拿下了第二名的好成績。
成績出來那天，馬成龍興奮得睡不著覺。躺在床上，回憶起和戰(zhàn)友奮力拼搏的點滴瞬間，一股激流涌動在馬成龍的心中，燃起了他內心無限斗志。
探索
“我們走的是前人從未走過的路，勇于探索是一項基本素質”
那年，陸軍首批信息化部隊公開亮相。從報紙上看到這一消息時，馬成龍感覺距離自己還很遠。
后來，在與軍校同學聊天時，馬成龍得知，部隊調整改革后，戰(zhàn)友所在部隊的偵察分隊用上了無人裝備。
羨慕之余，馬成龍感到，一個嶄新的時代正在撲面而來。
很快，馬成龍所在單位由裝甲團整編為合成團，編制、體制、作戰(zhàn)模式全面一新。沒有經驗可以借鑒，一切都需要摸著石頭過河。偏偏在此時，單位接到了全員全裝開赴高原開展實戰(zhàn)化演訓的命令。
改革即出征，剛整編的團隊能否經受住嚴峻考驗？每個人心里都沒底。
那些夜晚，“合成”“體系作戰(zhàn)”“要素協(xié)同”等一連串熟悉又陌生的詞匯，一直在馬成龍的腦海中浮現(xiàn)。
“那些因循守舊、抱著原有經驗不放、在老路上畫延長線的人，到最后不是被時代淘汰，就是被戰(zhàn)爭消滅。”機動路上，馬成龍找出了以前的戰(zhàn)斗筆記，逐條逐項梳理分析。“新型步戰(zhàn)車速度快，要和火力分隊配合好，否則炮火覆蓋還沒結束就沖到了‘敵’前沿”“營屬偵察力量要銜接好上下情，及時為指揮所提供可靠依據(jù)”“電子對抗設備會對無人機造成干擾，二者也存在戰(zhàn)術協(xié)同”……
這些在當年尚未成型的想法，像一道光射進馬成龍的腦海。
在隨后的高原大練兵中，團隊把演訓任務放在了全軍研究聯(lián)合作戰(zhàn)的背景之下，深入研究要素協(xié)同、單車指揮、合成戰(zhàn)法等基本問題。馬成龍則帶著偵察骨干驗證各類裝備的高原作戰(zhàn)性能，填補了多項空白。
挑戰(zhàn)不止于此。那年秋天，在與兄弟單位的一次對抗中，馬成龍沿襲以往戰(zhàn)法壓制對手。沒想到過去屢試不爽的戰(zhàn)法在新的戰(zhàn)場環(huán)境中沒能發(fā)揮出效能。
“新環(huán)境和新戰(zhàn)場，對應的是新能力。”這次失利，讓馬成龍感受到戰(zhàn)法創(chuàng)新的緊迫性。
在一次課題研討會上，馬成龍大膽提出了新的戰(zhàn)法構思。沿著這一思路，各級指揮員集思廣益，探索形成了一整套新戰(zhàn)法。
不久后的一場演習，馬成龍指揮偵察分隊駕駛某新型偵察車悄然滲透到“敵”營。觀測塔臺緩緩升起，偵察兵綜合運用紅外、雷達等設備精確偵測。頃刻間，數(shù)枚炮彈準確落入目標區(qū)域。隨后，他們通過無人偵察裝備鎖定“敵”火炮陣地，激光精準定位、引導火力打擊……操作一氣呵成，成功拿下首勝。
在該團備戰(zhàn)轉型重難點問題清單中，記錄著馬成龍近年來的多個“首次”：首次進行合成體制下偵察要素戰(zhàn)場實踐、首次在復雜電磁環(huán)境中構設合成營指揮體系……
前不久，馬成龍受邀同全團首批少尉排長交流。看著一張張充滿朝氣的面龐，他勉勵新戰(zhàn)友：“我們走的是前人從未走過的路，勇于探索是一項基本素質。”（謝成宇 彭善宇 馮毅 縱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