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圖：潘旭濤
反腐，十八大以來中國最引人矚目的從嚴治黨舉動之一，成績斐然。
年初，在十八屆中央紀委六次全會上，習近平總書記強調，推動全面從嚴治黨向基層延伸。對基層貪腐以及執(zhí)法不公等問題，要認真糾正和嚴肅查處，維護群眾切身利益，讓群眾更多感受到反腐倡廉的實際成果。
在海內外觀察者看來，這意味著2016年中國反腐將強勢推向基層。而在“十三五”規(guī)劃的開局之年和全面建成小康社會決勝階段的開局之年，這樣的舉動既面對現(xiàn)實，又具有深遠意義。
“蠅貪”猛如虎，反腐無死角
“北京市海淀區(qū)婦幼保健院副主任醫(yī)師梁學愛利用職務便利收取錢款問題”，“天津市西青區(qū)辛口鎮(zhèn)安全辦干部劉春寶違規(guī)向企業(yè)收取費用問題”，“江蘇省丹陽市埤城鎮(zhèn)原黨委書記吳國慶、鎮(zhèn)長陳建軍等人貪污受賄、失職瀆職等問題”……3月17日，中央紀委監(jiān)察部網站公布了今年2月各級紀檢監(jiān)察機關查處的99起侵害群眾利益的不正之風和腐敗問題，指名道姓，鐵面無情。
像這樣的通報，如今已經成為中紀委官網每月必有的慣例。這些瞄準群眾身邊腐敗的案例，掛在網站的首頁顯著區(qū)域。
而在全國各地，瞄準群眾身邊的腐敗問題，也已成為各級紀委工作的重點。
在廣西，自從去年9月查處侵害群眾利益的不正之風和腐敗問題專項工作啟動以來，不斷取得進展。截至今年2月底，全區(qū)共初核侵害群眾利益的不正之風和腐敗問題7649件，立案4178件，給予黨紀政紀處分2495人，誡勉談話、組織處理874人，移送司法機關282人。一批“蒼蠅”“蛀蟲”受到嚴肅懲處，贏得了基層群眾和社會各界的廣泛認同。
在貴州，圍繞脫貧攻堅硬仗，對農危改補助資金管理使用中的不正之風和腐敗問題進行了集中查處整治。目前，該省紀檢監(jiān)察機關共立案1190件，黨紀政紀處分1095人，移送司法機關60人，涉案金額2560.84萬元。
在四川，省紀委宣布今年將重拳整治十大侵害群眾利益的不正之風和腐敗問題。而據統(tǒng)計，2015年該省各級紀檢監(jiān)察機關共查處土地征收、拆遷安置、扶貧低保等領域的案件13106件，處分13651人。
在陜西，2015年查處侵害群眾利益的不正之風和腐敗問題3711件，黨紀政紀處分4082人，移交司法213人，2320名村黨支部書記、村委會主任受到查處。其中，該省鄉(xiāng)鎮(zhèn)紀委查處問題3060起，比上年增加151.2%。
“其實基層官員占的比重最大，是跟老百姓接觸最多的群體，針對這個群體的反腐是最能讓老百姓直接感受到的。”在接受記者采訪時，國家行政學院教授楊偉東將基層官員比作“金字塔的基礎”。
讓世人矚目的“打虎”與不那么容易“上頭條”的“拍蠅”，在專家看來，實際上二者本質上沒有差異，甚至后者的震撼力更大。楊偉東分析說，無論“老虎”還是“蒼蠅”，本質上都是權力的異化，都是部分人在借助公權力謀取私利，但是對于老百姓來說，辦事是否方便、自身是否受損害，并不隨著涉事官員的級別和貪腐金額而改變。比如，對一個拿低保的群眾來說，一個科員就能對其生活造成重創(chuàng)，所以貪腐的破壞性不能用級別和金額簡單衡量。
事關獲得感，節(jié)點很關鍵
在分析人士看來，中國共產黨有430多萬個黨組織、8700多萬名黨員，絕大部分在基層，這樣的現(xiàn)狀要求執(zhí)政者必須把從嚴治黨向基層延伸。
在接受記者采訪時，國家行政學院教授竹立家認為，如今我們可以把反腐推向基層的前提是，過去三年多時間里“打老虎”成績顯著，而且常態(tài)化、規(guī)范化的反腐趨勢已經形成。
更為重要的是，基層反腐事關老百姓的“獲得感”。
“‘蠅貪’成群，其害如‘虎’。”山西省委書記王儒林認為，老百姓身邊的“蒼蠅”沒人管，甚至滿天飛，我們打多少“老虎”，民眾也不會滿意。此前，他援引數據表示，2013年1月至2015年3月，山西省的鄉(xiāng)鎮(zhèn)紀委查處黨員干部零立案的占鄉(xiāng)鎮(zhèn)總數的20%，也就是說，有1/5的鄉(xiāng)鎮(zhèn)在兩年多時間里一個案件也沒查。“這些情況，充分說明省市縣鄉(xiāng)黨風廉政建設和反腐敗斗爭查辦案件工作力度逐級遞減。”
而貴州省紀委監(jiān)察廳則在最近召開全省民生監(jiān)督工作會，圍繞“大扶貧”戰(zhàn)略部署今年的民生監(jiān)督工作，并啟動新一輪民生項目專項檢查。今年，貴州省將對信貸扶貧資金、農村飲水安全項目資金的管理和使用情況，以及城鄉(xiāng)居民大病保險資金、村級公益事業(yè)“一事一議”財政補貼資金、農村低保兜底項目資金等開展專項監(jiān)察。
除此之外，“蒼蠅”式的腐敗還損害著群眾對政府的感情。
在竹立家看來，“蒼蠅”式的腐敗不能算微腐敗，對于政府公信力的損害來說，蒼蠅是大于老虎的。他認為，基層干部直接和老百姓打交道，如果作風不端，違反“四風”甚至貪污腐敗，對老百姓的感情傷害非常大。
楊偉東也認為，盡管對于群眾來說，“打虎”彰顯著中國反腐的決心，而能否清理掉身邊的腐敗，涉及到我們的反腐能否取信于民。“讓老百姓信賴，既要讓他們親眼見證效果，更要讓他們受益。”
事實上，“蒼蠅”并不意味著貪腐金額小。
此前，“小官巨腐”的現(xiàn)象屢次出現(xiàn)。北戴河供水總公司原總經理馬超群涉嫌受賄、貪污、挪用公款，其家中被搜出現(xiàn)金約1.2億元、黃金37公斤、房產手續(xù)68套；而原深圳龍崗南聯(lián)村官周偉思則被控涉嫌受賄罪、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單位行賄罪三項罪名，涉案總金額超過5000萬元；北京懷柔區(qū)廟城鎮(zhèn)桃山村原村主任常勇，則在村土地上違法建設“桃源居”別墅群，詐騙購房款1100余萬元。
為何要在2016年這個時間節(jié)點，把全面從嚴治黨推向基層？
在竹立家看來，2016年是“十三五”規(guī)劃的開局之年，也是全面建成小康社會攻堅階段的起步之年，這些都意味著要通過努力，讓老百姓過上更好的日子。而基層黨組織和政府在推動小康社會建設、改善民生等方面，擔負著重要責任。“任由‘蒼蠅撲面’的狀況繼續(xù)下去，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就是一句空話。”他說。
找準著力點，打好持久戰(zhàn)
盡管十八大以來，基層反腐一直在開展，成績也讓人矚目，但是隨著反腐向基層深入，依然有很多問題需要解決。全國各地正在通過立規(guī)矩、建隊伍，把基層反腐做實做透。
在新疆，3月18日，自治區(qū)黨委巡視巡察工作座談會召開，宣布了《地州市、縣市區(qū)巡察工作實施方案》，全面啟動巡察工作，推動巡視工作向基層延伸。
在廣西，針對基層反腐工作開展不平衡，一些部門履職不夠積極，有的領導干部有畏難情緒、不敢擔當、消極應付等突出問題，自治區(qū)黨委常委、自治區(qū)紀委書記于春生對8個市紀委書記及29個縣(市、區(qū))黨委書記、紀委書記進行集體談話。此舉效果顯著，例如，北海市紀檢監(jiān)察機關今年1至2月共立案175件，比去年同期增加297.73%；百色市提出要求后，一個月內，全市共有448人主動向市縣兩級紀檢監(jiān)察機關交代問題，共上繳違紀款556.37萬元。
對于基層反腐中的一些問題，各地也在探索如何破除。
例如，農村基層是典型的熟人社會，而許多地區(qū)的鄉(xiāng)鎮(zhèn)紀委書記年終考核需要鄉(xiāng)鎮(zhèn)、村干部打分，如果嚴格執(zhí)紀問責，可能會得罪人。針對這個情況，浙江省衢州市衢江區(qū)實行鄉(xiāng)鎮(zhèn)紀委書記、專職副書記單列考核，解決“鐵面包公”的后顧之憂。
而陜西西安市紀委則表示，將建立專門臺賬，建立常態(tài)化的督查評價機制，完善紀律審查和黨風廉政建設目標責任考核辦法，特別對查處侵害群眾利益不正之風和腐敗問題不力的單位要實行“一票否決”。
如何開展規(guī)模龐大的基層反腐，抓手很關鍵。
湖北省委常委、省紀委書記侯長安認為，全面從嚴治黨向基層延伸，需要把握住一些著力點。這包括：層層傳導責任壓力，推動主體責任在基層生根；深入開展紀律教育，推動黨規(guī)黨紀在基層執(zhí)行；堅決維護群眾利益，推動正風反腐在基層深化；從嚴監(jiān)管基層黨員，推動嚴管嚴治的要求在基層落實；建強基層紀檢干部隊伍，推動監(jiān)督執(zhí)紀工作在基層加強等。
“最根本、最有效的基層反腐方式，就是要依靠法治。”在竹立家看來，之前聲勢浩大的“打老虎”給我們以很深的啟示，那就是一定要依法反腐，并不斷去摸索基層的反腐規(guī)律和方法。“必須以法律為基礎，把紀律挺在前面。”
事實上，基層反腐的成功與否，事關改革的“最后一公里”能否打通，改革的成果能否為全民共享。楊偉東分析說，為什么過去基層會有一些官員能卷走老百姓的血汗錢，就是因為一些制度存在漏洞，改革尚未完善。“改革本身就是要消除舊制度中不適應當前發(fā)展需要的部分，同時要消除改革過程中存在的一些灰色地帶，逐步消滅權力運行當中的真空和漏洞。”
在專家們看來，2016年甚至2017年，基層反腐都會是重點。再往遠看，反腐不是一兩年、幾項措施就能完成的，需要打持久戰(zhàn)，久久為功。
“并非一朝一夕之功，反腐敗永遠在路上，是一個不斷完善的過程。”在楊偉東看來，基層反腐需要在原來的基礎上，既有力度，又有深度和厚度。他認為，與“看得見”的力度相比，深度和厚度更為重要。我們的反腐不只是要處理多少人，更重要的是讓官員從內在改變。反腐的舉措重要，更重要的是讓基層完善運行的機制，讓權力真正為基層群眾服務，讓百姓和官員之間產生良好的互動。(記者 劉少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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