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的喀喇昆侖山,哈氣成冰。這天,天剛放亮,歐陽文就穿梭在運輸車之間,和戰(zhàn)士們一起裝載連隊過冬的物資。
“不是剛從醫(yī)院回來嗎?”有人問。他憨笑著揮揮手:“閑不住,能為山上守防的兄弟們做些事,我心里才踏實。”
歐陽文出生在廣西百色一個農(nóng)民家庭,作為西南民族大學1999級外語系第一個入黨的學生,畢業(yè)那年,他謝絕待遇優(yōu)厚的工作邀約,參軍入伍來到新疆。
2004年初,歐陽文來到天文點邊防連擔任翻譯。上山的路坑坑洼洼,歐陽文坐著巡邏車,一路哐啷哐啷,五臟六腑都快被顛了出來。連隊位于喀喇昆侖高原腹地,海拔5170米,含氧量不足平原的45%,紫外線強度卻是平原的4倍,年平均封山期長達6個月,沒有季節(jié)更替。剛走出大學校門的南方小伙哪經(jīng)得住這考驗,剛下車,“咣”的一聲,整個人就直挺挺栽在地上——嚴重高原反應。這一躺就是半個多月,每夜頭痛欲裂。可他沒想到,比頭痛更難忍受的,還有無邊無際的孤寂。連隊方圓幾百公里內(nèi)荒無人煙,與外界的聯(lián)系就靠一臺程控座機電話。
“與世隔絕”的日子里,歐陽文將更多時間花在鉆研專業(yè)知識上。記者翻開他案頭厚厚的《邊防政策與法規(guī)》,整本書被他用多色圓珠筆圈點備注,筆記像螞蟻一樣爬滿了中縫和邊角。在高原待過的人都知道,高海拔對人的腦力和記憶有較大損傷,但這些專業(yè)書籍,歐陽文倒背如流。為了把頭腦“擦光磨亮”,除了英語之外,他還學習烏爾都語和印地語等多種語言,增加自己對外國文化和宗教的了解。歐陽文說:“當翻譯,絕不是‘會翻譯’這么簡單。與外方溝通交流時,要有氣場和立場,措辭得有禮有節(jié)、有理有據(jù)。”
戍邊的這些年,歐陽文熟諳轄區(qū)內(nèi)重要地物地貌,隨手一指,一個山頭、一條河流,甚至一塊巨石,他都能快速準確說出它們的高程和名稱。“即便再小、再不起眼,它們都是祖國的土地。”歐陽文說。一次,連隊官兵對某高地以北地區(qū)進行巡邏檢跡時,遇到3名在此牧馬的鄰國牧民。由于語言不通,雙方人員比劃半天也無濟于事,直到歐陽文趕到,涉邊問題才得到及時解決。
這件事讓歐陽文沉思了許久:涉邊無小事。在邊境地區(qū)守防執(zhí)勤,官兵得過語言關。為此,歐陽文決定在連隊開設英語培訓班,提高官兵的英語會話能力,同時他還編寫了《邊防執(zhí)勤英語會話100句》,印發(fā)到每名官兵手中。實用有趣的英語課受到大家的熱烈歡迎,很快,培訓班就開到了團里。如今,在歐陽文的幫帶和影響下,連隊的戰(zhàn)士都能進行簡單的英語會話,先后有8名戰(zhàn)士考學提干,15名即將退伍的老兵考上留疆干部,他也因工作出色,兩次被上級表彰為“邊防執(zhí)勤先進個人”,榮立三等功兩次。
歐陽文常說:“天文點”就是他的家,戰(zhàn)友就是他的家人。一次次出生入死、肝膽相照,讓他和戰(zhàn)友建立起了深厚的兄弟情誼。
2005年8月,歐陽文跟隨連隊官兵上山,行至麻扎達坂休整時,由于身體不適,歐陽文下車腿軟,整個身體往一側(cè)的懸崖倒過去,幸虧戰(zhàn)友及時拉住,才撿回這條命。還有一次,歐陽文帶隊連續(xù)一周執(zhí)行野外駐訓任務,在零下攝氏20多度的低溫環(huán)境里,一名戰(zhàn)士的雙腳凍得失去知覺,歐陽文見狀立即解開棉衣,將戰(zhàn)士的腳放進懷里用大衣焐著。2015年9月16日,中央軍委授予天文點邊防連“團結戰(zhàn)斗模范連”榮譽稱號。消息傳來,歐陽文和戰(zhàn)友們相互擁抱,喜極而泣。
入伍15年,歐陽文連續(xù)12次在海拔4000米以上高原戍邊,足跡遍及轄區(qū)所有邊防連隊,其中9次在條件最艱苦的天文點邊防連,累計巡邏500余次,成功參與處置險情上百次。眼看著歐陽文常年駐守高原,夫妻兩地分居,領導多次提出讓他下山換換崗位,卻總是被他委婉謝絕。
“后悔嗎?人生有多少個15年?倘若當年稍微猶豫一下,或許現(xiàn)在的境況就會大不一樣。”記者問道。
“固國必先固邊。既然選擇了邊關,便只顧風雪兼程。”歐陽文語氣堅定。(李蕾 趙金石 牛德龍)